( 古伟瀛   台湾大学历史学系)


          内容提要：清代的史学大师章学诚(1738-1801)曾说过:「史之大原, 本乎《春秋》, 《春秋》

                   之义昭乎笔削…. 」。《春秋》一书是中国史学的起源及最具代表性的著作,且是孔

                   子唯一所写的经典,两千年来不少学者对此书有相当多的研究; 而《左传》是否是对

                  《春秋》经的解释也有不同的说法, 或谓其为解经之书, 也有是说乃《左氏春秋》, 

                   遭后人加入解经之内容, 晋朝的杜预对于《左传》的批注是历史上最著名也最权威

                   的注, 但历来也有不少补充及修正。本文拟就明末清初的大儒顾亭林(1613-1682)对

                  《春秋》及《左传》的认识及其解读、补充进行深入的探讨, 就其在《日知录》第四

                   卷及《「左传」杜解补正》二书中对于《春秋》、《左传》二书的解读,更重要的是

                   要探讨顾氏在这些诠释中所蕴涵的一些对于明亡清兴以及当时学术的看法。另外,也

                   就顾氏之解经来反省中国经典的再诠释所蕴涵的意义.

                                                        
            关键词：顾炎武  <春秋>  <左传>  <日知录>  经典   诠释  杜预  <左传杜解补正>

一、《春秋》及《左?》

    孟子提到《春秋》有好?次：「世衰道微,邪?暴行有作,臣?其君者有之,子?其父者有之。孔子?,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孔子成《春秋》而?臣?子?。」 「王者之?熄而《?》亡,《?》亡然後《春秋》作。?之《乘》、楚之《?杌》,?之《春秋》,一也：其事??桓、?文,其文?史。」孔子曰：「其??丘?取之矣。」 
    《史?》也有相???：「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君,莫能用,故西?周室,?史???,?於?而次《春秋》,上??,下至哀之?麟,?其?文,去其?重,以制?法,王道?,人事?。七十子之徒,口受其?指,?有所剌?褒?挹?之文?,不可以??也。」
    ?者指出, 截至?哀公十四年「西狩?麟」?止, 《春秋》及《左?》之?, ??文角度?看, 直接由後者解前者的?有一千三百?, ??文??密切的有一百多?, ?者??不大的有三百?。而在解?的多??目是通??充事???助人?理解《春秋》。 而且更有?後者直接??前者的??, 一?是?成公十四年;另一?是?昭公三十一年, ?者有?似之?:
        故君子曰: 《春秋》之称, 微而显, 志而晦, 婉而成章, 尽而不行, 惩恶而劝善, 非圣人谁能修之? 
        故曰:《春秋》之称, 微而显, 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 善人劝焉, 淫人惧焉, 是以君子贵之。 
    朱熹云:「以三传言之, 《左氏》是史学, 《公》、《谷》是经学。史学者, 记得事却详, 于道理上便差: 经学者, 于义理上有功, 然记事多误。」 

二、《日知?》所?《春秋》及《左?》

    ?存最古的《左?》注?是?代杜?(222-284)所作的《春秋??集解》(後人??之?“杜解”或“杜注”)。在杜?以前,????家?逵、服虔等曾?注?《左?》。在南北朝?期,南北??也有分,?于《左?》,北方用服虔注,南方用杜?注。 唐初孔??等作《五?正?》,于《春秋左?》?取杜????。?此以後,?儒?、服等人的《左?》注逐?散佚,唯有?篇散?于古?的注疏中,而杜?注遂成?《左?》的唯一存在的古注。 
    既然?者研究《左?》的唯一完整的古注,自然它就成了解?《左?》的一??威。正如?史上的一切?威都免不了遇到挑?一?,杜注也?先後遭到?不少?者的??或那?的批?,不?,直到明代?止,?者?的批??杜注?未起到多大的震撼作用。到了清代,?者??于《左?》杜注的批?,就其作品?量之多,涉及方面之??考?分量之重而言,都超?了前代。 
    如所?知, ?炎武?於明末王?末流所造成的流弊十分不?, 尤其是明亡清?,他更以?此亡天下之痛?王?的空疏?有??, 因此很自然地?於「微言大?」十分反感, 根本上要?清事?,?於《春秋》的解?, 自然以《左?》?主,除了《左?杜解?正》, 在他自以???必流?的《日知?》的第四卷中,有七十七????《春秋》有?,其中又多是??《左?》的。
    《日知?》在?炎武?代即已出版了八卷本, 但是?氏自?完成了三十?卷, 不?在?氏去世後, 去弟子潘耒?於他?身??其兄的文字?及??之?峻?氛, 自行??容?除, 後?是以三十二卷本行世的, 但其中被?的?容後???侃摘出, 在台?以《原抄本日知?》出版, 其中最主要的夷夏之辨之部份, 在稍後?有??。首先??在三十二卷本的《日知?》中的第四卷有?春秋及左?之部份。?家和指出第四卷的主要?容:
    …而研究《公羊传》(9条)和《谷梁传》(5条)的总共才有14条。在其研究《左传》的63条中, 绝大多数都是通过《左传》研究当时历史的, 也有少数几条直接研究《左传》文献本身。不过, 他又认为, 研究《左传》和研究其它经书一样, 必自文字训诂之学入手, 读懂了书才能知道书上所说的事, 知道所说的事才能懂得其中的道理。 
    ?《日知?》中可以看出, ?然?氏?於《左?》的?史?值相?肯定, 但?不太?意?其看成?於《春秋》解?的?威性。  在卷四第二?〈春秋?疑之?〉中, ?氏即已指出孔子??史文字的尊重,「孔子曰:吾?及史之?文也。史之?文, ?人不敢益也!」  例如《春秋》??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 日有食之; 僖公十五年夏五月, 日有食之。《左?》都以?是史官的漏?。但?氏以?:「以?人之明, 千?之日, 至可坐而致。??考?布算, 以?其??而夫子不敢也!?於史文之?而??取正者乎??於列?之事, 得之??不登於史策者乎?」也提出《左?》?《春秋》之?非??的??:「左氏之?, 成之者非一人, ?之者非一世, 可?富矣! 而夫子??未必?也! 史之所不?, ???人有所不知焉者。」  ?於左?, ?有?大的解?及?正的空?。
    在第四卷中, ?氏所注意的重?分??明如《?正》,?於使用?法, 十分?究, 例如,?氏指出??之?的差?,「左氏日月??不同者, 丘明作?, ?取???侯史策之文, 其用三正?差不一, 往往而迷, 故?所云冬,??之秋也。」  但接著又?明其?差的原因:
    按传中杂取三正, 多有错误。左氏虽发其例于隐之元年,曰春王周正月,而闲有失于改定者。文多事繁, 固著书之君子所不能免也。 
    …以是观之, 春秋王正月,必鲁史本文也. 言王者, 所以别于夏殷,并无他义。刘原父以王之一字为圣人新意, 非也。子曰, 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 亦于此见之。…左氏传曰, 元年春王周正月, 此古人解经之善, 后人辨之累数百千言而未明者, 传以一字尽之矣! 
    ?於「正朔」, ?氏??示出其尊王及崇?之心意, 亦即?於正?大位之重?, ??正朔必?出自天子; 同?也可以看出?氏?孔子之??, ?於其心?, 也有所推定:「正朔必自天子出, 改正朔恐?人不?也。若?以夏?冠月, ?曰秋十月。」在此?之末,?氏更?及到?於《春秋》?旨之探求, ?氏指出:「…年?日辰之首, 其?之元, ?已久矣,?孔子作春秋而始名之哉? ?春秋者乃言春秋?一?元, 殆欲深求?旨而反?之也。」  ?言之, 若要解?《春秋》此一?典之深意, 恐怕不能推求大?, ?份咬文嚼字, 反而?造成?解。
?氏?「天王」之?,也有其「尊王」之用意:「尚?之文, 但?王, 春秋?曰天王, 以??楚?徐越,皆僭?王, 故加「天」以?之也。?子曰, ?天王以表?二尊是也。 」, ?氏心目中, 那些?王之?君根本都是?夷, 本??有?格?王,??只?「子」, 但既已「僭?」, 只好在周天子之王上加一「天」字。
    但?氏最常?及的, 是有?「??」的??:「春秋之例, 葬君,??; 葬君之母, ??; 葬妻?不?; 所以??之?重也。??存, 而夫人甍,故葬不?。注?, ??,?不?, 故不?者非。」  此??明《春秋》用字, ?非可以自作解?,其?有例可循, ?尊重??。另一段??明《春秋》?文中所透露的僭越失??象:「春秋之初, 去西周未?, 嫡妾之分尚?…?秉周?者也, 僖公以後, 日以僭?, 於?可?矣!」    
    ?然??????, ?氏在?些??之中又不忘到孔子之情?:  
    亡国书葬, 纪已亡而书葬纪叔姬,存纪也; 陈已亡而书葬陈哀公, 存陈也。此圣人之情而见诸行事者也。 
    庄公年少,当国之臣, 不能坚持大义, 使之复还于鲁, 凭君母之尊, 挟齐之强而恣睢淫佚, 遂至于不可制。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左氏绝不为亲一言, 深得圣人之意, 而鲁人既不能行, 后儒复昧其义。所谓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 遭变事而不知权, 岂不信夫? 
    此段?透露另一?息, 亦即「?人臣子」者, ??「通」《春秋》之「?」, 其目的在於??遇到任何突?之??, 能?知道如何施以「?宜之?」, 以?利?付?局。
    《日知?》卷四的?容可知, ?氏在被?除敏感文字後,所表?的?息, 仍?尊王, ????, ??者指?的《春秋》的三?方法:正名字、定名分、寓褒? 相?相乘。然而若再比?《原抄本》之文字, 可能更清楚?示?氏的原意。
    ?了?省篇幅, 在此??卷四部份之?同加以列出再?行分析:
    《原抄本》卷四, 
        楚吴书君书大夫条    春秋之于吴楚    钞本「吴楚」作「夷狄」。
        又小注    降从四裔之例而书子    钞本「裔」作「夷」。 
        又    如刘石十六国之辈    钞本刘石作五胡。
        又    略之而已        钞本「略」作「夷」。
        又    辽金亦然        钞本作「金元亦然」。
        又    圣人之心盖可见矣    钞本作「圣人之心无时而不在中国也, 呜呼」。
    ?在???重新整理如下, ?底?者?「通行本」; 括???「原抄本」:
    春秋之于吴楚(夷狄), 斤斤焉不欲以其名与之也。楚之见于经也, 始于庄之十年, 曰荆而已。二十三年于其来聘而人之…终春秋之文,无书帅者使之终不得同于中夏也。是知书君、书大夫, 春秋之不得已也。政交于中国矣。以后世之事言之, 如刘石(五胡)十六国之辈, 略(夷)之而已。至魏齐周则不得不成之为国而列之于史, 辽金(金元)亦然, 此夫子所以录楚吴也, 然于备书之中而寓抑之之意, 圣人之心盖可见矣!(无时而不在中国也!)
    可?其原文中?於?夷之?度被?除殆?。另外尚有??:
        大夫称子条    洛诰        钞本「洛」下有小注「讳阙」二字。
        五伯条    小注 泗上十二诸侯皆朝之    钞本「皆」下有「率九夷以」四字。 
    但最具意?的是在下面一?中, 一段文字完全被?除, 而此文字又恰?地描?明末人士?清朝的感?: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条    某亦愈于已为他人郡县而犹言报雠者与
                         钞本「愈于」「于」「于」作下有「今之」二字。
    又    前句後?楚子之存?句前?本多一?, 文如左:
    「有盗于此,将劫一富室。至中途而其主为仆所?。盗遂入其家, 杀其仆,曰,吾报尔雠矣。遂有其田宅货财,子其子,孙其孙, 其子孙亦遂奉之为祖父。呜呼!有是理乎?春秋之所谓乱臣贼子者, 非此而谁邪?」七十七字。
    此?之「?」乃指?清, 「富室」指明王室, ?人??李自成, 明王朝?李自成所?亡, 但清朝入?, ???明朝?仇, ??有明朝的人民及?土。?氏在此?中?清楚地??清政?看成《春秋》?面的?臣?子, 而且他??於接受清朝?治的明朝?臣加以?刺, ???些人??作父, 甚至是「祖」, ??之被?除, 理由十分明?。此?在???上的意涵?在後面??。
    史家最喜?到的一段「?盾?其君」, ?氏有下列看法:
    太史书曰, 赵盾?其君, 此董狐之直笔也; 子为正卿, 亡不越境, 反不讨贼, 此董孤之巽辞也。传者不察其指, 而妄述孔子之言, 以为越境乃免, 谬矣! 穿之?, 盾主之也! 讨穿犹不得免也, 君臣之义, 无逃于天地之间, 而可逃之境外乎? 
    此外, 在卷四中另外的??都可以看出?氏?《左?》及《春秋》之性?以及?者???之掌握:
    左氏之记周事, 曰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以天王之尊而曰贰曰叛, 若敌者之辞, 其知春秋之义甚矣! 
    春秋时言天者…何其简也,而其所详者往往在于君卿大夫言语动作威仪之间, 及人事之治乱敬怠, 故其说也易知, 而其验也不爽。 
    〈左氏不必尽信〉, 「昔人所言兴亡祸福之故,不必尽验。左氏但记其信而有征者尔, 而亦不尽信也。」 
    可?《春秋》重人事而非天意; 《左?》只?有??的情?, 而且?於《春秋》?代周天子的衰微?能掌握。
    ?之, ?《日知?》卷四的??看?, ?氏?《左?》的?解及?充要比《春秋》?得多, 其中多半提及?法、??以及尊王攘夷的精神, 尤其殷殷致意於「?人」作《春秋》?之情境及其背後之用心, 而此「用心」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乃在?於已亡之?之?念及夷夏之防。
    有?若??《春秋》之用字?在自相矛盾, 很?提出一致的原??, 就?看到?氏之主?:「此?文之不得不然, 非?人之抑忽而?突也。」  也就是?氏?力??孔子, 即使很?自?其?, 也要?他提出「不得已」的??。

三、《「左?」杜解?正》

    如果??氏在《日知?》第四卷中的看法是???的??及?述, 那??本《「左?」杜解?正》?是一微?的具?考?。此?乃清代首部批?杜注之?,康熙六年(1667)?氏再次入都, ??思仁?借得《春秋纂例》、《春秋?衡》等?, 清苑?祺公提供薪水??, 使?氏得以??完事, 有了?些著作??考,很可能?氏不久完成了此?的撰?。 ??其主要目的乃：「??杜?《春秋??集解》中解?之不足和??,　?解?《左?》中文字??等??而作,　?本?的篇幅不大,?是清代??研究《左?》的第一部?著,?於以後清代?者的《左?》研究是?有影?的。」 
    此?在自序中, 很清楚地指出, 乃是以江南地?所出版的?杜?的左??解及?法提出?充修正之整合,  再加以他自己之意?而成之?, 不?此??不?理有?「?文大?」之??, ?言之, ?些?於《左?》之大?, ??在《日知?》的第四卷中表?出?, 我?在前?已?明。其自序如此?:
    北史言, 周乐逊着《春秋序义》, 通贾(逵)服(虔)说, 发杜氏违。今杜氏单行而贾服之书不传矣. 吴之先达邵氏宝有《左?》百五十条, 又陆氏粲有《左传附注》, 傅氏逊, 本之为《辨误》一书。今多取之, 参以鄙见, 名曰《补正》, 凡三卷。若经文大义, 左氏不能尽得而公谷得之; 公谷不能尽得, 而啖赵及宋儒得之者, 则别记之于书, 而此不具也。东吴顾炎武。 
    按?氏?正所涉及?容??,已?包括有?法、地理、?制、解??例、文字???方面。不??氏此??三卷,是在明代邵?、?粲、傅?等人的研究基?上?展而成,在清代????期的著作,未及作??的分?研?。
    ??全?,其用意乃在?充杜注所未?,例加“?云”,「桓公二年臧??其有後於?乎。?云,?哀伯名,?十一年臧??是也。」  有??常是改正杜解之失?所用之?例,有?用“改云”,例如?元年,「不如早?之所。解使得其所宜,改云,言及今制之。」 或言「解…非也」,如?元年,「未?君之羹。解食而不啜羹,非也」。 　也有??「解?」,如「僖元年公?邾?於偃?邱之戌??者也。??邾之??多矣。?而?其戌兵,　不必?哀姜,　故也。解?。」 　另外?似之名?有很多,　例如「解…恐?此事」、「解…似迂; 解可?」 、「解?」 「解…未是」 、「解失之」 、「解不合」 「解?」 「杜?注此云…?恐非是」 「杜氏?」 、「解非」 、按二者比例?,所“?”?"正”多, 但大多????於杜?解?的指摘。
    ?此?中, ?炎武透?比??察, 不但??左氏及杜解之?, 也?便??了其他人的??:
    「太伯不从: 杜氏误以不从父命为解, 而后儒遂傅合, 鲁颂之文, 谓太王有翦商之志, 太伯不从, 此与秦桧之言莫须有者, 何以异哉? 」「而左氏则误以为太子出奔也。」「啖叔佐曰, 左氏事迹, 倒错者甚多, 此文当在成四年, 杞伯来朝归叔姬故也之下误书于此。」 
    「而道元以为郇瑕之地误矣!」 
    其次, ?中可以看出?氏?於《左?》的看法:
    「陆氏曰, 古人引言, 但取大意, 不必事事符同, ?取内宠嬖子二事, 今从之。」 
    「各有所传, 不必同也。」 
    「十六年是阴阳之事, 非吉凶所生也, 吉凶由人:傅氏曰, 言阴阳顺逆为吉凶之兆, 而非吉凶之所由生, 吉凶由于人之善恶所感, 必先有以感之, 而后见于兆, 讥襄公不修人事,而徒问物变。」 
    「文元年于是闰三月非礼也。」 
    以上可?, 此?也?《日知?》卷四中的?息互相呼?。
    有趣的一?, 或?也??炎武本人在明末清初之存在?境有?。?氏?未?明朝殉?, 他在左?中?於「死」 的解?, ?「忘」?, 那?, 「不死」先君, 就表示「不忘」昔日的君主了:大司?固?曰, 「其?死君乎:死君?忘其先君, ?范鞅之言,死吾父也。」 
    然而, 最值得注意的是, ?然?本?看?像是??的考?之?, ?者指出?氏???杜注既“?”又“正”的方法,以後一直?清儒所沿用,  但仍可以看出?氏?於「夷夏之辨」的基本??, 以下?例可以?明:
    「成四年, 楚虽大, 非吾族也: 言蛮夷。」 
    「昭九年, 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 言伯父犹然, 则戎狄亦无所惮矣!」 
    「哀十三年,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解夫差欲霸中国, 尊天子, 自去其僭号, 而称子以告令诸侯, 故史承而书之, 非也! 四夷虽大, 皆曰子。」 
    「哀二十七年三子皆从康子病之:解耻从蛮夷盟, 慈溪黄氏曰:非也; 盖康子恐其君借势于越以去已, 与越将妻公, 康子纳赂太宰?而止,同意, 岂以盟蛮夷为耻哉?」 
    ?合?看, 此??然看?是??考?性的?正之?,而其出版又是由清朝的地方大?捐?刊印的, ?容上???不?抵??忌, 然而, 依????的理??看, 甚至?基本的常理?看, 此?也不免反映出??氏的?人的??, 此即?於「?族」?清入主中原, ?迫中??人接受其?制的反?。 
    《四?全??目提要》?於?氏此?有下列的看法:
    国朝顾炎武…博极群书, 精于考证。国初称学有根柢者, 以炎武为最…博稽载籍, 作为此书。至邵宝《左?》等书, 苟有合者亦皆采辑。若室如悬罄, 取诸国语…凡此之类, 皆有根据, 其它推求文义, 研究训诂, 亦多得左氏之意。
    但?於?史上《左?》之????有挺杜及反杜?派, 不??氏?能持平?待:
    昔隋刘炫作《杜解规过》, 其书不传。惟散见孔颖达《正义》中, 然孔疏之例, 务主一家, 故凡炫所规皆遭排斥, 一字一句, 无不刘曲而杜直, 未协至公。炎武甚重杜解, 而又能弥缝其阙失, 可谓扫除门户, 能持是非之平矣! 
    在此提要之後半部, 作者竟然?惠?扯入??中, 因?惠??正?氏的?正, ?指出?氏???出?指明, 然而惠氏本身?不?得都?, 且惠氏本身也有?似的「不著所自」:「近?惠?, 作《左??注》, ?正此???一?, 大司?固一?…然其中文?之?究以炎武?是! ?又摘其引古春秋左氏?…而不著所自。案徵引佚?, ?以所?之???..?引世本不?史?注…未可反?炎武..」 

四、?氏的??特色

    如所?知, 《日知?》?然在?氏生前即已刊刻, 但只?八卷本, 完整的三十二卷本要在身後??修改才成?; 而《左?杜解?正》?是康熙十四年(1675),由甘?按察使?又南捐款出版。 大?而言, ?氏??《春秋》?典之?威性及孔子之不可??性,但《左?》的定位?不同。?者指出, 杜???《春秋》主要是要?明周代的制度, ?非什?微言大?,而《左?》?是要?於《春秋》的解?, 以文字技巧, 引??者自行追求《春秋》的本?。  ?氏?以?《左?》非一人一?之?, 但?於《春秋》之理解仍是有?助的。然而?典??一段??之後, 其原?之失去是很自然的:
    字则变古为篆, 改篆为隶, 书则缣以代简, 纸以代缣. 多历世代, 转写谬误, 失其本真, 后儒因循, 莫能改易, 此通人之至论。考魏书江式言, 鲁共王坏孔子宅, 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 又北平侯张仓, 献春秋左氏传, 书体与孔氏相类, 世谓之古文。自古文以至于今, 其传写不知几千百矣, 安得无误, 后之学者, 于其所不能通, 必穿凿而曲为之说, 其为经典之害也甚矣! 
    又?:
    公、谷二传, 相传受之子夏, 其宏纲大指, 得圣人之深意者, 凡数十条, 然而齐鲁之间, 人自为师, 穷乡多异, 曲学多辩, 其穿凿以误后人者, 亦不少矣! 
    ??失?, 究其原因乃由於字?演?、??材料之?化、??失?、後人因循, 不求甚解, 甚至穿?附?, 以至於?原?扭曲, ?都?明了???的困?及必要。而其入手之法又得先?文字、音?及??等???始:
    古之教人, 必先小学, 小学之书声音文字是也。频氏家训曰:夫文字者, 坟籍根本, 世之学徒, 多不晓字, 读五经者, 是徐邈而非许慎; 习赋诵者, 信褚诠而忽吕忱; 明史记者, 专皮邹而废篆籀; 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不知书音是其枝叶, 小学乃其宗系, 吾有取乎其言。 
    ?氏?於孔子的?史?有相?精?的描述, 他分?自己?身??及??的、??得知的三?,而?不同的?法均?以保存, 而且?氏指出孔子?於其不能?身?到之年代, ?事?略,但褒???之情??少;而愈到近代, ??事??,但褒???之事增多, ?述也比?委婉。他在〈所???〉一?作了?明:
    孔子生于昭、定、哀之世, 文、宣、成、襄则所闻也; 隐、桓、庄、闵、僖, 则所传闻也。国史所载, 策书之文, 或有不备, 孔子得据其所见以补之, 至于所闻, 则远矣! 所传闻, 则又远矣! 虽得之于闻, 必将参互以求其信, 信则书之, 疑者阙之, 此其所以为异辞也。公子益师之卒, 鲁史不书, 其日远而无所考矣! 以此释经, 岂不甚易而实是乎? 何休见桓公二年, 会稷之传, 以恩之浅深有讳, 与目言之异, 而以书日不书日, 详略之分, 为同此例, 则甚难而实非矣! 窃疑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此三语, 必有所本, 而齐鲁诸儒述之, 然其义有三, 阙文一也, 讳恶二也, 言孙三也。从前之一说, 则略于远而详于近; 从后之二说, 则晦于近而章于远, 读《春秋》者可以得之矣! 汉书言孔子作春秋, 有所褒讳贬损, 不可书见, 口授弟子, 弟子退而异言, 及口说流行, 故有公羊、谷梁、邹、夹之学。夫丧欲速贫,死欲速朽, 曾子且闻而未达; 非子游举其事实之, 亦乌得而明哉? 故曰, 春秋之失乱。 
    我?若?西方的??????看, ?於《春秋》、《春秋左氏?》、杜?的《春秋??集解》到?炎武的《左?杜解?正》的?展, ?於古典?文的??, 以及??之??, 亦即第三?次的??, 有何?示, ?是?值得探?的??, 以下?略作??。

    ???(hermeneutics)在西方有很?的?史, 在印刷??明及普及之前, 由於???抄有??生??, ???是要回到「真正的」版本。尤其是宗教改革後, ??地位提高, 求得精?的解?成?重要的??, ???大??展, 咸信文本有一不?的精?, 有待人?努力去??。而各?重要作品的解?以及作者的原意之探求也都是近代文化活?中相?重要的一?, 十九世?初期, ???之重?在於如何解?文本, 但?非像解???一?地只是集中在文本本身, 而且也要??作者的??。二十世??根本上??作品意?多重, 真?不可能找到, 所有的??都不可避免地?解?者的??及目的??不清。
    狄?泰(W. Dilthey)作品中?????展, 表?「活生生的??」需要特殊的分析方法。狄氏提供?套方法; 第一,?焦?集中在行?、?籍或???造者???者之?的??; ??者藉著?其自身置於其中而了解前者。之所以能充分了解是因??方都享有共通的人性; 或是?方都有「精神」(Spirit)之表?。其次, ??之特色被忽略。相反地, ???了解人之行?是依?此行?之?大整?而完成的, 因?此整??予?行?意?。例如,要了解一幅?, 必?要?由??所得以出?的大社?的世界?才可以。同理, 分析者也可以?由??之表?,建?出世界?。??整??部份的??被?????的循?。  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 1889-1976)??吾人都有一些「先?」(foresight), 所有的??行?也都同?是在探?我?生存的??。李克?(Paul Ricoeur)探??史想像之性?, 尤其是???象徵主?之功能, ?於????有??。高?美(H.G.Gadamer, 1900-)?注意到吾人???法?自身的「?先判?」(pre-judgements)?所做所?分???, 他?之?「有效的-?史意?」(effective-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亦即承?吾人在解??史或任何文本?, 有?者本人的文化?域(horizon)。  ???之??是如何?明某???之有效性, 高?美所提供的解?途?是, 以全??了解局部, ?以局部?了解整?, 亦即???之循?。例如,在??一本??,必?把握住原作者??. ?高?美而言, ??者?原作者之?的?空差?可以藉著??及「?域的融合」???,但永?不完全, 永?需要在???的循?中加以修正。
    作??典的再??者, ?炎武的??, 作法及?果都很值得?整??探?。如果我???氏的生平及所?的?代有所了解即可知, 明末清初?於心?的流弊深?痛?, ?氏甚至??明亡之因?此有?, ?了?正此??, 在??上的一?作?就是??地, ?似西方近代史???主?方式地?行?案研究。?氏的《左?杜解?正》就是一?例子, 他想以?事求是的方式, ?《春秋》的第三?次的??加以「?正」, 以?示其避?就?的努力, 同?, 或?在?世中以彰?《春秋》的本??警世。
    在做法上, ?氏有?多?是指出左?之?或是杜?之?, ?以其他????明?些??, 有??提出正?的解答。不?在有些地方, 尤其是?及?夷小?或?制集?的???, ?氏的基本??, 亦即?於?清入主的?意, 或者可以?是一?「?先判?」(pre-judgement), 就有意?意之?流露出?, ??作法尤其是在?法?不受拘束的《日知?》卷四中?明?, 但也偶而?在《左?杜解?正》出?。
    至於在?果上, 有?到??域的融合, 亦即是否有??者?人?文本的大社?之?的互??到一?「??的循?」。《春秋》提到的事, ?《左?》加以?充後, 杜?又?一步??,到了?氏?按《春秋》, 依?《左?》, ?自己的存在性的困局(?清入主所引?的危?感)中, 批判杜?的曲解, ?便加上自己?於?局的看法, 我?在前面已?到?氏在《原抄本》之〈?公??、?行父于?〉一?中被?掉的原文, 而在未?的部分中?氏的批?也很值得分析的, 但?了文本的完整性及其後的解?, 在此?我???、?的全文先摘?如下:
    经十年…癸巳陈夏征舒?其君平国。
    传十年…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文曰征舒似女, 对曰, 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厩, 射而杀之, 二子奔楚。
    经十有一年…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舒。丁亥, 楚子入陈,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传十一年…冬楚子为陈夏氏乱, 故伐陈, 谓陈人无动, 将讨于少西氏, 遂入陈, 杀夏征舒, ?诸栗门。因县陈, 陈侯在晋, 申叔时使于齐, 反复命而退, 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 ?其君, 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 诸侯县公皆庆寡人, 女独不庆寡人, 何故? 对曰:犹可辞乎? 王曰:可哉!曰:夏征舒?其君, 其罪大矣!讨而戮之, 君之义也。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人之田, 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 信有罪矣!而夺之牛, 罚已重矣! 诸侯之从也, 曰:讨有罪也。今县陈, 贪其富也。以讨召诸侯, 而以贪归之, 无乃不可乎? 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 反之可乎?对曰: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乃复封陈, 乡取一人焉以归, 谓之夏州。故书曰, 楚子入陈,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书有礼也。 
    由于陈国君主灵公言语激怒夏征舒, 夏氏后来加以杀害。两位大臣走避楚国。楚国君主在次年出兵讨伐夏氏, 以?君之罪车裂夏征舒, 遂将陈国变成楚国的属县。此时出使齐国的申叔时返国述职, 对于此举不以为然, 认为号召诸侯讨伐陈之乱臣, 理由正大光明, 但却以贪图陈之富庶而兼并之, 缺乏正当性, 申叔时举一有趣例子说, 好比现在有一人牵牛践踏了别人的田, 此人虽然不对, 但田主却将牛据为己有, 这就太过份了。楚君因此将陈复国。
    ?氏在解?中??有?左?之文字完全?出, 但以此?基?, ?於杜?的看法??不?, 此??容如下:
孔宁、仪行父从灵公宣淫于国, 杀忠谏之泄冶。君?不能死。从楚子而入陈。春秋之罪人也, 故书曰: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杜预乃谓二子托楚以报君之雠。灵公成丧, 贼讨国复, 功足以补过。呜呼!使无申叔时之言, 陈为楚县矣!二子者, 楚之臣仆矣!尚何功之有?幸而楚子复封, 成公反国, 二子无秋毫之力。而杜氏为之曲说, 使后世诈谖不忠之臣得援以自解。呜呼!其亦愈于今之已为他人郡县, 而犹言报?者与?
    有盗于此…(此段在第二节已引用过)
    与楚子之存陈, 不与楚子之纳二臣也, 公羊子固已言之, 曰存陈, ?矣。 
    此??氏??完全融入此一?生在???楚?之事件上, ???位?戚, 先是??君作?, ?君被?, 他?不但?有殉主, 反而逃到楚?, 等到楚????恢?後, 才?著楚君回到??。杜?????位?戚, 心?故?, 借楚?之力,??故君?仇, 甚至??, 杜?以???位「功足以??」; 但?氏以???位根本?功, ????的主要功臣乃申叔?, 若?此人, ?位???戚早成?楚?的臣民了。?氏最不能接受的?些奸臣反而成?忠臣, 而很容易?成?氏??那些首鼠?端的二臣行?藉口。中?一段前文提到, ?清朝看成??, 春秋之?臣?子。他??清朝就像?年的楚?, ?助??除掉夏徵舒, 就像?明思宗逼死的?王李自成消?一?, 但不同的是, 楚??先兼???, 但後???建言,?助????, 而清朝?取代了明朝, ?有中土, 原?的明朝郡?臣民, ?在成?清朝的郡?臣民, 因此他看到最後??失而?得, ?楚君所「存」, 而明朝??亡所?, ?然?清也宣??崇??仇, 但?此成?清朝所有, ?怪他?悲?:「存?, ?矣!」
    ?氏?此事的??如上, 他走入?宣公十一年?的楚?及??, 然而在清朝有另一位?者?有不同的解?, ????的??「?小君弱」, 「不有?戚世臣, ?以立?。春秋世臣, ?其君,相?而行者也。故臣有罪, ?其身, 不?其世…後儒?楚者, 固是而未悉彼?之情也。」  反而委婉地表示?氏?未能掌握??的情境。?也都多少印?了理?上的??多重性的可能, 而且???者的文化位置(cultural situatedness)有?。
???者李克?曾???代??取?分???: 一?「?疑的???」(hermeneutics of suspicion),亦即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克思(Karl Marx)、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及德希?(Jacques Derrida);他??於??表示?疑, 乃??及包袱之?源, 主???使用??步的了解?重新解?文本; 另一??「信?(??)的???」( hermeneutics of trust or tradition), ??文本??被尊重, ??有?表?自己的?音, 文本??可以挑?吾人的假?及信念, 而高?美?於此?向。 ??在?和交?(dialogue)的?先性, ??文本的可理解性, 而且??每?人都有著理解的"善良意志"。  ?者?文本之????通, 以?到完整的理解。李氏以???取向?不互相矛盾, 反而可以互?, 才能比??延地??。
    ?氏在此件事上?《春秋》、《左?》的????太多著墨, 只是以其作?解?之依?, 但更肯定《公羊》的解?。至於後代的??, 他?杜?深不以?然, 因?杜?替公??、?行父??, ?其行??解。就上段李克?的理??看, ?氏?於?典文的?度, ?於「信?的???」, 但就先於他的??者如杜?而言, ?氏??力批?, 以?曲解, 探取「?疑的???」立?。
    ???「????」的?史, ?氏想到明末清初的情境, 一方面?明清之互?及?史之演?, 更能??到《春秋》的「存亡??」的真?及可?; 另一方面, 也?春秋?代??的遭遇及申叔?的?述, ?一步理解到明末清初, ?多人物的作?之意?及性?, 甚至可以?古代?典的此一先例中, 提出一些未?的心?及可能的行??考。因此在此?中, 行文?空互相穿插, ?而?楚, ?而明清, ?到了「?域的融合」及「??的循?」。
?之, 大?而言, ?氏?常表?出?於?典的敬意, 例如他在著作中指出「?人之?, 平易正大。」  ?是古今中外, 所有??者?於?典的普遍具有的一???, 即是表示古今之?代??,但?典所包含的是?延的, 人?所想到的一切??, ?典中都有答案。  在?氏看?, 《春秋》中孔子所?的, 今日仍很容易以及??加以??的。 而?於?典之「再」??, 其?程及?果,可能由於是「再」的?作, 愈往後, 可以利用的?源?多, ?於?典的外部??, 如文字??或??, 甚至版本及作者等的校勘, ?前人可精?理解; 更重要的是, 由於前述?於?典「完美性」之??, 在「再」??的?候, 便可以??以前所有的???行??及批判, 以?到作者此??作的目的。?言之, ?典之「再」??, 要比其之前的所有??者, 有更大的空?及?考?源。但是, 必?指出, ?於?部意?之解?, ?不?得必然?前人?步。不?如何, ??者本身之色彩都深深烙在所??的?象上。吾人在?些?典的再??中, ?於被???象之一些技?性??, 可能?更了解, ???的知?更?富, 但同?也????者的本身?境及?心困局有?一步的理解。至於介於?典?「再??」之?作???的各???, 在「再??」者看?, 也只是供其??的?源而已。?典?再??者的??就像是一面?子, 中????多人的手, 最後的一位擦拭者想要使其光?再?, 免不了有前人的痕?及自己的影子。